原标题:“这行太闹心,想改行” 法制晚报讯(记者 毛翊君)去年,做了25年民营医疗的莆田人陈永利(化名),第一次考虑彻底退出行业。 在重庆市区,陈永利已经把一家木材公司的门面搭建起来,“现在民营医院不好办了,被频繁曝光之后,患者流失。这行太闹心,想改行。” 对于闹得沸沸扬扬的魏则西事件,他向《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坦言,目前很多接管莆田系医院的年轻一代,“都以暴利为主”。 作为莆田医疗发源地东庄镇土生土长的村民,陈永利和大部分同乡一样,经历了皮肤病、性病等各种民间治疗手法的粗放学习。然后,怀着希望离开了这片一筹莫展的土地。 上世纪90年代轻易承包下的医院科室,让莆田游医有了四处落脚的根基。靠着托人仿造的医师执照、偷渡运回的低成本进口药,陈永利看见“天赐”的机会。 莆田系四大家族的詹国团、陈金秀、林志忠和黄德峰,一直是陈永利的奋斗榜样。经历了多年医院经营的管理,陈永利也挣扎着尝试转型为正规大型企业。 然而,这并不是大多数莆田系医疗经营者能做到的。 家族间的竞争、暴利驱使下的灰色经营、难以为继的融资、正规的医师身份,都让陈永利一次次重新开始。 承包医院接疑难杂症 一天赚一两千 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陈永利,提起莆田系创始人“祖师爷”陈德良,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1980年代,土地贫瘠的莆田县东庄镇,因为陈德良的皮肤病治疗偏方,开始彻底转变了生存信念。此后,亲戚带着亲戚,一半以上的人离开了家乡。 陈永利小学没有毕业,在家乡的成长环境下,跟着陈德良的第三代弟子,用半个月学会了皮肤病治疗手法——这个赖以生存的技能。 仿照陈德良的第一批弟子詹国团等,家乡人先后靠关系找到各地的医院。1990年,20岁出头的陈永利跟着师父,经人介绍,到保定一家医院,承包了除内科外的所有科室。 皮肤科、男科、妇科、精神科……陈永利记得,当时只要交上管理费,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干,“那时候有些医院允许承包,我们也找了好几家,保定这边有意向,就过来了。一年几万元,我们一口气承包了十几年,一直到现在。” 陈永利发现,当时的大医院都不敢承接皮肤病和性病的患者,而性病患者又大幅增加。“大部分医生也不会治疗这些病,我们才有这个机会。” 去了保定的陈永利师徒立马招了十几名当地医生,包括化验医生、彩超医生,以及护士。然后,把他们自己的“医疗经验”教授给他们。 陈永利并没有医师执照,但除了皮肤病,他自称肝病、性病等疾病他都能治疗。他自学,再观察别人,然后模仿,个把月就用于实践了。“学会配方,再看看相关的书就差不多了。一边学一边看别人怎么开科室,我们就照着开。” “生意太好做了。”直到现在,陈永利还感叹,那时稍微在电视和报纸打打广告,一个患者就带着下一个患者来了,从早上7点半到下午2点都看不完。“一天能赚一两千元,发给聘来的医生底薪就有1000多元,比大医院多。” 医院用药从国外偷运 办假执照揽活 陈永利头疼的是,遇到疑难的皮肤病,他们也没有办法解决。 在1997年之前,陈永利所在医院的用药,都是靠老家人偷渡从印度、马来西亚、美国、韩国、日本带回来。 直到1998年前后,社会上有人针对莆田系打假,陈永利开始增设更多有执照的专业医师,而像自己这样的赤脚医生就尽量不坐诊。他还在医院开始增设荧光仪器等先进设备,“大医院用什么我们也用什么,都是医疗器械公司仿日本制造的。打假反而把我们推到了正轨,让我们风风火火地干下去。” 1998年,陈永利经朋友介绍到东北一家医院,主要承包干休所。“这是莆田系家族中詹开土所建集团名下的医院,整个东北几乎都是他的门诊。”在一开始,陈永利是感到荣幸的。 因又能坐诊又能配药,上任不到10天,陈永利又被调到铁岭某人民医院,让他帮助开设皮肤科和泌尿科。 然而,一天8千、上万的收入,陈永利全部上缴,年终到老板家中领一次工资,一年实际到手工资只有一万多元,“其间手头紧,就向老板借。” 因为是赤脚医生,证件不齐全,陈永利的工资只能被下压。面对相关部门的审查,陈永利托人在福州仿照正规执照办了一张假执照。 半年之后,因为鞍山某区人民医院要筹办泌尿科,陈永利又被调去处理挂牌、装修、储备仪器的事务。刚筹备好,他再次被派去葫芦岛某区防疫站的医院做经营院长。“因为刚开,人员不够。让我管运营、广告和人事等方面。” 因为被调转频繁而工资不高,打工没有奔头,2004年陈永利决定单做。 他到杭州与人合伙开设皮肤科诊室,雇了一个医生。不到一年,最终还是因为都缺少资质,而当地相关部门对资格证和药号等方面的审查严格,他们险些被扣了所有药物,只能败走。 因为有20多年的经验,陈永利觉得在这个行业里从业还是容易,几年后又决定辗转苏州,再尝试开门诊。但因房租太高,而银行贷款、融资难,再次关门。 每月百万元经营指标 维系广告投放 25年,辗转十几个地区的莆田系医疗机构,陈永利称自己想给人治好病,但他不否认其中的暴利。 体会最深的一次,是2005年,他被介绍到山东泰安一家莆田系医院做经营院长。经营院长必须完成收益指标,他接到的任务目标是,实现一个月百万元毛利。而在他上岗时,这家医院每天的收益只有千元,近乎倒闭。 “不管病能不能治好,先管能收多少钱。”陈永利告诉《法制晚报》(微信ID:fzwb_52165216)记者,相关的套路都差不多——比如通常在检查前先说一个费用,检查后又加其他费用。 陈永利记得,一位患者曾经来割包皮,花了1万元。“这正常只要3千元左右,最多收四五千元。没什么大病,反正就让你把所有的仪器都过一遍。” 如同频繁被曝光的过度医疗事件,陈永利笑了笑,坦承这些都很好忽悠。“就说你神经敏感,或者有囊肿、早泄,都可以。让患者上了手术台之后,再增加项目和收费。” “老板有时候都不知情,而是雇了的经营院长在操作。”从经营院长的角度,陈永利看见,一些不良的莆田系经营者,更多存在于男科医院。“投资一个医院上千万元不容易,被曝光了很难做下去,患者都失去信任了。” 陈永利的大部分经营工作是广告投放,这也是加进医疗费用的成本。 早年,多是交给莆田老家的广告设计公司,设计完成后,他再给医院所在地的电视台去拍摄。在他印象里,分为“30秒”和“1分钟”两类广告,一个月要投入一两万元,并不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