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真正的突破終於到來——接受改裝的教官開始第一次單飛。旅參謀長第一個駕機起飛,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當最后一架戰機順利返航時,一群曾給無數學生放過單飛的教官,為自己的這次單飛激動得熱淚盈眶。 那天,北國已冰雪消融,樹木的枝頭發出了新芽。 漸漸地,新芽長成了一片翠綠。3年多來,他們從3架戰機、7名教官起步,先后完成了50名教官的改裝,為部隊輸送了近30名三代機飛行員。最近,又有40多名飛行學員開始放單飛。 回首來路,楊在坤覺得,自己“三年打基礎”的目標已部分實現,但飛行員培養模式轉型的道路依然漫長。 “軍事強國的飛行教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們才剛剛起步,還差得很遠呢。”他不止一次對剛剛完成轉型的教官們講:“給人一滴水,自己要有一桶水,而且,這桶水還得是活水。” “活水”從何而來?楊在坤覺得首要是加強學習。“已知的半徑越大,未知的邊界越廣,隻有不斷學習,才不至於落后。” 他熱切期待院校和部隊之間能走開人才雙向交流之路,不斷把部隊訓練轉型的最新成果帶到飛行教學的源頭。“如果沒有新的基因,內部繁衍的種群將越來越弱。”他說。 這些年來,目睹空軍戰斗機進院校、現役轟炸機進院校等教學改革不斷推進,楊在坤堅信,新的轉型浪潮即將滾滾而來。 一代人的轉型 我們的戰斗,是培養最優秀的戰斗員 ●“我們就像是造槍的人,槍打得越遠越准,我就越驕傲” ●“每一滴航油都要飛出戰斗力,不允許拿航油來彌補你悟性的不足” 飛行學員們開始單飛的時候,代號“65”的學員卻要停飛了。 停飛對一名飛行員意味著什麼,飛了20多年的楊在坤當然清楚。停飛前,他親自帶教,再次認真考查“65”的飛行能力。填寫考評表時,每一項“不及格”的后面,他都認真備注了原因。 年輕的“65”稚氣未脫,見到教官幾番落淚:“我還想飛!”然而,評審小組做出最終決定時,沒有教官為他說情。 按新模式培養第一批飛行員時,也有一個學員停飛。當時,負責帶教他的教官盛偉鑫一度想不通:帶了好幾個月,付出那麼多心血,停了多可惜! 楊在坤的一番話說服了盛偉鑫。“教學就是打仗,我們的戰斗是培養最優秀的戰斗員,如果能力不夠還勉強飛,對部隊、對他本人都是不負責任。” 在新模式下,飛行學員的教學訓練環環相扣、層層進階,訓練強度大、進度快,稍微趕不上就可能被淘汰。 公艷峰記得,學員開飛當天,旅長向大家鄭重承諾,教官團隊一定會盡力將每個人的能力都提升到規定的標准以內。但同時,他也嚴正聲明:“每一滴航油都要飛出戰斗力,不允許拿航油來彌補你悟性的不足。” 楊在坤告訴記者,在國外留學期間,他曾看到,由於國力衰退,該國很多優秀的飛行員一年隻能飛20多個小時,很多當時先進的戰機都被封存出售,令人惋惜。 今年的閱兵訓練中,在機場參觀了殲-20戰機,他忍不住感嘆:這麼好的裝備,如果讓一個平庸的飛行員去飛,是多大的浪費! 或許正因為如此,他對教學訓練的要求格外嚴格。 起飛前檢查座艙,有的儀表靠下方不易觀察,有的教官通常會問學員“檢查過沒有”,他則直接要求報出讀數。 他的飛行代號為“Sniper”(狙擊手)。面對訓練中存在的問題,他總能一針見血,如狙擊手般精准。他的工作筆記寫得像印刷體一樣工整,他也要求所有人把每一次飛行都准備得像打仗一樣精細。 空中帶教飛行過程中,他提倡最大限度放手,鼓勵學員自主探索,“不怕你犯錯誤,就怕你不知道這是錯的。”飛行結束后的講評中,他最喜歡問學員“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卻從不輕易評判答案——他更希望“通過問題來引導大家學會思考”。 這些年來,該旅培養出的飛行員,上級考核認為“質量不錯”,部隊反饋基礎扎實、成長迅速。他卻依然對“學員的自主研究能力還不夠”耿耿於懷。 “今天的空軍飛行員是幸運的一代,起點高、時代好﹔但也是使命重大的一代,因為我國空軍發展已經站到世界前沿,前方的路都得靠自我探索。”楊在坤說。 48歲的楊在坤很清楚,不知什麼時候自己也會停飛,再也無法帶飛“雛鷹”。 今年的國慶閱兵中,他的團隊首次代表教練機梯隊藍天受閱,他在地面塔台上擔任梯隊指揮員,保障機群分秒不差地通過天安門上空。 在那160多架戰機組成的鷹陣中,他所在單位培養出的3名飛行員駕駛四代機殲-20奮飛在前,他們曾經的老師則駕駛著殲教-9列陣在末尾。 這一幕意味深長。楊在坤說:“作為教官,我們就像是造槍的人,槍打得越遠越准,我就越驕傲。” 說到這裡,他呵呵地笑了,魚尾紋瞬間爬滿眼角,好似一道道戰機尾焰寫進藍天…… (責編:實習生(凌博)、王政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