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现在莆田制鞋业的老板们,你能够注意到他们的人生轨迹大多是这样的:普遍年龄在40-50岁之间,大多数都在青年时期进入台资制鞋企业干活。从最基本的生产现场开始积累技术经验,凭借努力升迁至生产线的班长、组长、课长乃至厂长等高层管理岗位[8]。 2017年1月8日,福建莆田,安福电商城,这里白天是国家级电子商务示范基地,晚间却成为了高仿鞋的狂热交易市场。商贩正在市场内交易 2017年1月8日,福建莆田,安福电商城。商贩正在快递点准备发货 出来单干之后,老板们就把积累的制鞋技术带了出来。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后来莆田“高仿鞋”的口碑来源。 温州质检院曾对莆田鞋和专柜正品鞋,从耐磨、耐折、材质等方面进行对比测试,发现莆田鞋的跟专柜正品鞋相比在质量上基本没有差距,按照制鞋标准都属于优等品[9]。以假乱真,是许多人对莆田仿制鞋的最高“褒奖”。 难以转型的莆田 不过假的毕竟是假的。 2007年9月,美国纽约市警方从布鲁克林的两处仓库查获约30万双假耐克,并调查结果称这批假鞋很可能来自莆田附近[10]。 三年后,2010年8月《纽约时报》记者对莆田进行暗访并对莆田的假鞋产业进行了深度报道,这让“闷声发大财”的莆田假鞋产业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10]。 2016年5月底,福建莆田,警方正在查封一家售卖耐克、阿迪达斯等品牌假鞋的窝点。假鞋已然成为了一条利益丰厚的产业链 莆田当地的政府不是没想过“管管”这个问题。自2014年到现在,莆田至少组织过3次大型打假活动,小型打假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很难连根拔起[11]。 莆田假鞋像烧不尽的野火,一次次扑灭,又一次次烧回来。那到底为什么无法根绝莆田的假鞋产业呢? 莆田假鞋已经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经济-社会网络,即“同乡同业”,它是指来自同一地区的人群经营相同的行业,利用同乡和同族关系建立商业网络,实现对市场和资源的控制[12]。 2013年04月19日,福建莆田,消费者在金店选购黄金饰品。在打金业,“莆田帮”同样控制着可观的市场份额 比如,全中国经营打印店的老板很多都是湖南新化人。根据不完全统计,2011年湖南新化籍打字复印业占据全国市场额的50%,二手复印机、打印机经营维修的份额更是占到全国市场的65%[13]。 同样道理,莆田人也是“同乡同业”的典型代表。莆田人做生意特别喜欢抱团,红木、农贸、木材、医疗和黄金等生意上都能见到莆田人抱团的身影。所以,受到莆田深入骨髓的宗族观念下,在莆田做生意若有人抛下宗族成员单干,一定会遭人嫌弃[14]。 我们可以从莆田孙村的“打金”业,看出莆田医疗、红木乃至制鞋业的共同特征。这种“打金”业依赖于地方社会网络,所有生产材料都可以在当地一站式采购。关系圈里的人会不断交流信息,比如黄金价格的起落、哪种款式滞销等等。如果你没时间照看店面,可以找人帮忙;如果你资金暂时不能周转,还可以赊账[16]。 2015年3月9日,福建省莆田市,村民闹元宵,抬刀轿巡游。莆田宗族体系发达,保留有许多其他地区的人无法想象的民俗活动 这种同乡或同族之间的相互提携,也就是在莆田假鞋从萌芽,茁壮成长为一棵大树的根源。强大的宗族力量所推动的假鞋产业,并不是通过一两次打假行动所能解除的。 而且,在这种宗族体系下,莆田人是否能得到尊重,取决于为家族,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钱。而你这个钱是哪来的,是不是卖假鞋赚的钱,相对于家族的利益而言,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在莆田这么一个宗族观念浓厚的地方,制假鞋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只要能帮上这个网络里的人,甚至能带着大家一起赚钱,反而你会得到人们的尊重。 2016年5月3日,“莆田系医疗”老家所在地福建莆田市秀屿区东庄镇。外地人初到莆田东庄镇,几乎都会被东庄镇的豪宅所震惊。莆田人发财后,极为看中自己的门面 对于一个莆田老板来说,赚钱确实重要。但比赚钱更重要的,可能是功成名就后盖房子展示自己的实力,可能是每年春节提着跑车回家。 参考文献: [1]林明连. (2003). 台湾制鞋业赴越南投资区域选择之研究. [2]巫同学,& 陈同学. (2007).台湾制鞋产业在全球商品链之关键位置-以丰泰企业为例. [3]林民书. (2006). 区域经济发展过程中产业的承接, 聚集与扩散——基于对福建制鞋业发展的实证分析. [4]杨文森. (1999). 浅谈莆田鞋业的质量现状和发展对策. 福建质量信息, (1), 11. [5]周枝田. (2010). 企业转型升级策略研究——以珠三角台资制鞋业为例. [6]CountryEconomy. Menimum Wage(2001) retrive from https://countryeconomy.com/national-minimum-wage/vietnam?year=2001 [7]假如莆田不再做“高仿鞋(2011) retrive from https://fj.qq.com/zt2011/ptfxzt/index.htm [8]宋建晓. (2018). 莆田是重点产业发展研究. 经济日报出版社. [9]真相了,用检测数据告诉您莆田高仿鞋的质量怎么样(2017) retrive fro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EvVqzvXXxI [10]Inside the Knockoff-Tennis-Shoe Factory(2010) retrive from https://www.nytimes.com/2010/08/22/magazine/22fake-t.html?_r=2&pagewanted=all [11 “莆田鞋”转型:已成产业链 距撕掉假鞋标签有多远(2018) retrive from ?cre=financepagepc&mod=f&loc=4&r=9&doct=0&rfunc=100
[12]郑莉. (2014). 东南亚华人的同乡同业传统——以马来西亚芙蓉坡兴化人为例 (Doctoral dissertation). [13]凝聚十万人梦想 新化数码快印昂起龙头—全国首家数码快印行业商会在娄底新化成立(2011) retrive from [14]GQ报道:莆田的“叛徒”(2017) retrive from [15]福建省人民政府关于公布最低工资标准的通知(闽政〔2001〕37号). [16]吴重庆. (2014). “界外”: 中国乡村 “空心化” 的反向运动. 开放时代, (1), 145-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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