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德国的制造业,其实一直是很为人称道,也有很多高级的技师。中国未来的产业工人,在制造业方面,是不是会走向这样的一条路?有一天也能够让大家觉得,作为中国制造业的从业人员,他是一个具有工匠精神的技工,是无法被替代的,有技术能力的人群。 杨志明:是的,你讲得很好,德国的技师和工程师,是有同样的待遇。他们有个35年的职业调查,就是做了35年的工程师和35年的技师,最后技师的总收入其实还比工程师多5万马克。所以它有吸引力。日本的精工精神也是一样的,它倡导人要专注一件事情,二三十年,把这一个事情、一件工作、一个产品做专、做精。所以中国现在倡导工匠精神,一样的,就是要让年轻人感觉到,学技术好就业,学好技术收入多,掌握技术诀窍,还可以活出出彩人生。中国这个技工大国,也快速地成长为技能强国。 吴小莉:但是中国在这方面,和技能强国到底还差距有多远? 杨志明:像德国、日本,它在员工队伍里头,高级工占的比重是50%,或者50%以上。咱们现在去年,技工队伍是1.4到1.5亿人。 所以中国今后,首先要补这个短板。从目前来看的话,是设想“442”的结构,40%的初级工,40%的中级工,20%的高级工,和其中5%的技师,从这个方面逐步地缩小距离。 四 吴小莉:伴随共享经济、平台经济的迅猛发展,外卖派送员、快递小哥、网约车司机,成为寻常百姓家的,得力生活助手,不过一路欢歌的态势下,也有一言难尽的苦楚。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快递员、外卖员,匆匆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看似在,拼时间拼速度的他们,实则在拼生命。城市骑手疲劳驾驶,或者是违章超速来赶点结单,也让他们发生意外,以及交通事故的概率增加。 2018年曾经有,上海总工会委员公开发言表示,新业态就业的群体,大量存在“三不”现象,也就是未签劳动合同,未缴社会保险,劳动经济权益不保等现象。然而由于,新业态下的用工方式,具有就业形式多元、工作时间和地点不固定,用工形式灵活等特性,对于如何界定劳动关系,如何保障议价能力极低的,分散状态下的从业者的权益,又要如何地解决他们的维权困境,一直成为难题。 主持人:现在新型的产业工人喜欢加入这些新业态之下的服务业,像您提到的外卖小哥,也有人开始关注到,外卖小哥分很多种,有些是平台的,有劳动合同的,有保险的,但是也有一些是众包的,也就是,他们是一个兼职的状态。如果出现了一些工伤,他的社会保障就会比较少。其实说到底,随着新的业态的发展,中国的人力劳动的架构和结构,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是不是应该要针对这些新的变化,采取新的应对的措施,让这些新一代的劳动者,能够有更好的社会的保障? 杨志明:新业态也引发了,以后要创新劳动管理,那么这次在疫情冲击下,新型用工方式就比较活跃。共享员工最近也比较活跃。比如,西贝当时是以堂食经营为主,盒马鲜生,它在线上发展比较快,所以传统餐饮企业,就把暂时没有业务的员工,进行了共享。这些里面说明什么问题?就是对于这个新业态、新型用工模式,我们不能用老办法来管理。对于新业态,是先发展后规范,边发展边规范,最后看准以后,积累了经验以后,再以规范促发展。那么,对于没有劳动合同的农民工,他们的养老、医疗、工伤、失业保险怎样交,这就是需要探索的课题了。新型用工,网络驱动的平台支持,它的优势是劳动精准、就业精准。好多在平台注册的人,他不一定每天到平台去坐班去。他是按区域划分,听到有订单以后,他才出动。所以他这个劳动效率也提高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比如说,遇上劳动争议怎么办?原来劳动争议是企业调解,企业调解之后,又是劳动争议调解仲裁。那么现在就发展到,线上调解应运而生。 五 吴小莉:2020年的4月,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刘守英在文章中写道,多年来中国城乡发展是割裂的,存在城市、农村两层皮的现象。而在城乡二元结构下的农民工,则是“候鸟式的两栖模式”。也就是说通常农民工们,会跑到沿海大城市打工,忙到春节前后回老家过年几天。如此年复一年地“雁南飞”。 这种生活和工作,两地分离所产生的问题,在常规年份并不凸显。但是这次疫情发生之后,农民进城就业的机会,被堵住了,收入通道直接被切断,有评论反思:过往的,城市化模式问题出在哪儿?如何让农民工不再游离于,城市化进程和体制之外?让他们享受到城市的,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如何真正让,农民工在城市安家落户? 主持人:这次的疫情为我们暴露出了一个长久以来的问题,也可能也给了我们一个真的去改变它的机会。我们的产业工人、农民工,长期在城市工作,到了过年的时候才回家。等到要复工的时候,因为出现了疫情,回不到工作的场地,这种情况在这次春节后尤为凸显。怎么样让这些产业工人,能够真的在他们工作的地方,安家落户,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您怎么看这次的疫情所带来的,关于产业工人城乡两地化的问题?是不是有机会能够成为一个解决它的契机? 杨志明:在疫情冲击之下,人们说为什么有,这么大量的农民工复工呢?我们粗略地看了一下,外出打工的是1.78亿人,有2000多万,是留在城市里没有回去。那么这1.5亿人中间,构成了农民工,是春节以后,大规模返城的流动群体。这个过程中人们也思考,怎么样能够使具备条件的农民工,在城市里能够落脚?要不你现在,从乡村回到城市,特别是这大城市,还得有14天的隔离期。所以在一段时期内复工,寻找隔离住房也是个难点。不少企业和重点项目工程,就是为了打通这个难点,有的还建了方舱宿舍,那么就又想,怎么能够把短期的刺激和中长期结构优化结合起来?这就是说,能够加快农民工市民化。它释放一个什么需求呢?释放一个在城市需要大量的、多元化的租赁住房市场。我们就建议,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在十四五规划中,提倡要大力发展城市多元化的租赁住房,特别是要有适合农民工特点的租赁式住房。什么特点呢?小户型,最小的30平米建筑,一个单间、一个卫生间加一个阳台的。再往上一点儿,就是45建筑平米,还有60平米。叫小户型低门槛,政府补,滚动租。那么滚动租,租个3年一个租期,5年一个租期,完了还会继续滚动,有条件以后,你还可以回购。这样的话,既改善了农民工的住宿条件,至少改善了一部分,简陋的住宿状况,还有利于促进农民工市民化。你在城市里边,打工或者叫务工经商,可以领取居住证,享受城市的基本公共服务。有条件的经过积分累积,还可以落户,享受全部的城市公共服务。我想新生代农民工,和老一代农民工,在诉求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老一代农民工挣钱回乡发展,盖房娶媳妇,是他们那时候的想法。老一代农民工,是拎着编织袋进城的,新生代农民工,是拉着拉杆箱进城的。他是要进城就业,并融入城市发展。老一代农民工,是要求足额支付工资,那新生代农民工,还要参加社会保险。老一代农民工,要求改善劳动条件,新生代农民工,还要分享企业红利、分享城市发展成果,要享受城市的基本公共服务。所以老一代农民工,他遇到问题他忍一忍,那新生代农民工,还要积极维护权益。满足新生代农民工的合理需求,也是我们新型城镇化重大的战略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