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石墨烯产业：爱拼才会赢

 “举全省之力持续推动石墨烯产业发展。”车窗外厦门一家社区门脸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的红字瞬时映入眼帘。就像那首《爱拼才会赢》唱出闽南人爱拼搏的精神一样，这句标语也显示出福建省石墨烯产业起步虽晚，但决心足够大。
 
　　为什么发展石墨烯产业？
 
　　目前，福建石墨烯产业已形成了以福州和厦门为创新核心区，厦门火炬高新区、泉州晋江和三明永安为产业集聚区的“两核三区”产业发展格局。这样的格局是基于哪些要素形成的呢？
 
　　“福建省拥有丰富的石墨资源和广阔的应用市场，研发能力不断提升，产业体系初具雏形，具备加快发展石墨烯产业的条件。2016年，福建省政府提出举全省之力持续推动石墨烯产业发展。”这是《福建省石墨烯产业发展规划（2017年-2025年）》（以下简称“规划”）提及的福建省发展石墨烯产业的主要原因。
 
　　一方面，三明永安是我国南方主要的石墨储藏地。园区全力打造“一中心两平台”，包括石墨烯产业孵化中心、永清石墨烯研究院、石墨烯应用工程实验室，带动和促进一批研发项目落地和本地企业转型升级。
 
　　据资料显示，目前永安市石墨和石墨烯产业园集聚了10余家石墨和石墨烯应用企业入驻。依托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运营的永清石墨烯研究院工作团队已入驻，设备正在采购；与厦门大学共建的石墨烯应用工程实验室实验设备已完成安装调试，人员已入驻并开始运营；孵化中心已有5个孵化中试项目入驻。
 
　　另一方面，福建省的石墨烯产业体系初具雏形。福建省已基本形成从资源开采-材料制备-下游应用-终端产品及相关配套的产业链，在石墨烯生产设备、石墨烯制备、电池电极材料、防腐涂料和环保材料等领域已经涌现出40多家具有一定实力的企业，主要分布在福州、厦门、泉州和三明永安等地，产业集聚效应初显。
 
　　更重要的是，依山傍海的福建，其地理环境与内陆相异，福建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因为九成陆地面积为丘陵地带，相对于耕种土地，福建人更善于经商。2019年6月，调研组赴福建调研发现，这里很多企业对石墨烯兴趣颇浓，企业经营者希望这种被称为21世纪新材料之王的神奇材料能够帮助他们现有的产品升级换代。比如，来自福耀玻璃、九牧厨卫、永安轴承有限公司等相关人员都表示有此需求。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易拉罐先生”。他是福建合润包装涂料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翁师德先生。他希望通过添加石墨烯，让易拉罐变薄，以便减低生产成本。但目前石墨烯使用成本较高，若添加在易拉罐中，反而会增加它的成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有着“工业味精”之称的石墨烯很可能在这里发展出很多意想不到的应用产品。
 
　　丰富的石墨资源、初具雏形的产业体系，以及广阔的应用市场是福建省举全省之力发展石墨烯产业的底气。
 
　　来自产业的困惑
 
　　尽管福建省政府倡导发展石墨烯产业，比江苏省常州市晚了四五年。但这并不妨碍石墨烯企业在此生根发芽。
 
　　2004年，英国曼切斯特大学的安德烈·盖姆和康斯坦丁·诺沃肖洛夫发现了石墨烯。2006年，市场嗅觉敏锐的赵立平与华侨大学陈国华教授团队合作，启动了石墨烯产学研合作。当年，他们制备出的石墨烯在市场上定价为5000元/克，使得石墨烯多了一个“黑金”的称谓。
 
　　2010年5月，基于四年内的研发成果，创始人赵立平与陈国华成立了厦门凯纳石墨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凯纳股份”），他们坚持制备机械剥离法的石墨烯，寻找市场应用方向，经历了长达8年的小试、中试市场验证过程，2017年推出碳塑合金和锂电池导电剂等石墨烯应用产品。
 
　　2018年显示，凯纳股份实现营业收入3295.69万元。这距离赵立平2018年年初定下5000万元的目标还有一定差距。2019年，他对给团队定下营业收入达到1亿元的目标。他希望凯纳能成为石墨烯企业中最先营利的企业。
 
　　在长达13年的时间里，姗姗来迟的营利对经营者来说，是一件煎熬的事。赵立平同时经营着凯立生物制品有限公司，发展势头尚好。用另一家来企业的盈余来支撑石墨烯公司的长期投入。比起那些只依靠石墨烯业务生存的企业，凯纳股份多了一个支撑点。
 
　　不得不承认，石墨烯企业格外难做。赵立平表示，“进入石墨烯领域以后，最大的感悟是骑虎难下。”
 
　　与赵立平有同感的是厦门火炬高技术产业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施立华。她所在的厦门火炬高新区被列入福建省石墨烯产业“两核三区”战略布局的重要“一核”、“一区”，集聚了30多家石墨烯新材料企业。火炬公共平台为石墨烯初创企业提供诸多便利，如与检测相关的仪器设备等，符合条件的初创企业或企业人才可申请政府的补助或奖励资金。
 
　　“石墨烯的市场爆发点何时会出现？”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施立华，也困扰着整个石墨烯产业。石墨烯的应用产品虽已“琳琅满目”，但尚未形成人们一直期待的爆发局势。
 
　　诚如上文提到的“易拉罐先生”的需求，在福建，石墨烯的确有很广泛的应用市场，但是广阔的市场需求如何与石墨烯材料无缝对接，还需要很长的验证过程。比如，生产偏光片的厦门祥福兴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他们研发出具有防水等特性的石墨烯偏光片，但真正大规模投入市场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也是石墨烯产业共性的问题，整个产业需要时间打磨产品、占据市场份额，并获得市场的认可。
 
　　如何激发后发优势
 
　　自石墨烯发现者获诺奖以后，国内石墨烯产业逐渐发展起来。尤其是，2015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等部门联合下发《关于加快石墨烯产业创新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将石墨烯产业打造成先导产业”，为产业发展指明了方向，同时，石墨烯产业上升为国家战略新兴产业。各地竞相投资石墨烯项目，很快石墨烯热遍全国。石墨烯热也成了一种社会现象。
 
　　从社会学的视角来看，举全省之力推动石墨烯产业发展属于一种社会行动。上个世纪50年代，结构功能主义创始人帕森斯提出了AGIL理论，以此解释社会行动系统必须满足适应（A）、达鹄（G）、整合（I）、维模（L）等四个功能。若我们将福建省发展石墨烯产业看作是一种社会行动，我们可以用AGIL理论分析，福建石墨烯产业该如何发挥后发优势。
 
　　首先，一个系统为了能生存下去，必须拥有从外部环境中获取所需资源的手段。2019年，福建省发展石墨烯产业有四大动作：
 
　　一是促集聚，加大创新和产业资源融合对接，在政策共享、产业化飞地上力争取得突破，组织开展国内外专业化招商活动；二是重创新，加大研发投入和载体建设，安排专项资金支持各类平台和产业化项目，推动厦门大学能源与石墨烯创新平台建设，永安石墨烯园区“一中心两平台”投入使用；
 
　　三是扩应用，推广石墨烯+，促进纺织、鞋服、建材、涂料等产业开展石墨烯新材料应用示范；四是优服务，持续营造发展生态，继续举办第三届石墨烯高峰论坛、第二届中国（永安）石墨烯创新创业大赛等大型活动，提升石墨烯促进会交流服务水平，开展2次专题培训、12场交流对接等，制定出台1项团体标准。这些是福建省加快形成东南沿海石墨烯产业集聚区的重要举措。
 
　　其次，达鹄是指一个系统的目标导向，系统必须有能力确定自己的目标次序和调动系统内部的能量以集中实现系统目标。福建省居全省之力发展石墨烯产业，其目标是“着力构建以企业为主体、以高校和科研机构为支撑、产学研用协同促进的石墨烯产业技术创新体系，突破一批关键技术，建设一批服务平台，培育一批龙头企业，形成一批行业标准，推动福建省建成国际一流、国内领先的石墨烯技术研发和产业应用高地。”围绕这一目标，福建省在建设服务平台、培育龙头企业、形成行业标准等方面下了很大功夫。
 
　　第三，整合是使一个行动系统的各个组成部分能够作为一个整体有效地发挥功能，不致出现游离、脱节和断裂。譬如，学术界如何与产业界无缝对接是每个产业都在探讨的老话题。
 
　　以正在建设中的厦门大学能源与石墨烯创新平台（以下简称“创新平台”）为例，这是以能源材料领域的国家级实验室为目标，瞄准国家及福建省在能源与新材料产业领域的重大需求，由福建省、厦门市、厦门大学三方共建的创新平台。
 
　　从硬件设施来看，大楼内规划建设国际一流的研发与产业工程化环境，例如顶级无噪音实验室（国际第四、亚洲第一）、防震动实验室、超干燥实验室、洁净实验室、产业研发实验室等，已吸引了一批顶尖人才团队和龙头企业（如宁德时代、贝特瑞等）预约进驻。
 
　　从软实力来看，创新平台已有以院士、国家千人、长江学者等国内外杰出专家领衔的固有专职科研人员145人，工程技术人员30人。2018年已全职引进到位青年千人等高层次人才5位，柔性引进人才3位，新进博士后及工程技术人员22人。
 
　　这样条件雄厚的创新平台如何与产业有效互动，并为产业服务？北京石墨烯研究院院长刘忠范院士建议，地方政府在扶持石墨烯产业化项目时，应把“学”与“产”捆绑在一起扶持。将高校院所的研发力量注入到企业实际需求中，扶持主动“配对”有实际进展和有市场前景的项目。这样既有助于学术界的研究接地气，又解决企业在研发中碰到的困难，政府的资金投入容易得到保障。正可谓一举三得。
 
　　最后，维模是该系统拥有特定机制经常维护处于潜在状态的模式。特定机制是指文化系统，也就是福建省的地方文化也对石墨烯产业发展有重要影响。“爱拼才会赢”的福建人，或许会创造出新的石墨烯产业奇迹。
 
　　经济学家马歇尔曾认为，“近代产业的特点是，一种自力更生的特性，总是看得很长远，在做选择时很谨慎，同时可以获得充分的自主选择权。”在石墨烯产业中，企业家有充分的自主选择权，他们可以选择同类的应用产品参与市场竞争。但是，他们也可以看得很长远，朝着石墨烯产业未来的方向蓄力。